蘇西壽司

「拜託啦……學長，我只去兩個月，我只有你可以信任了。」

因為學妹的朋友都要一起去研習營，

這次研習的機會非常難得，她不想放棄，卻又捨不得相處的小狗，

會過敏的老媽已經警告她不准大老遠把狗送回家，

想來想去，她只有這個學長可以拜託了，

而且相信憑學長的專業一定能夠好好照顧小狗的。

男人，面對稱讚只有投降的份。

他實在說不出他家公寓的房東老太婆規定不准養狗。

唉。

畫面轉回現實生活中。

診所下班時，他通常會一手抱起小麥，大眼小眼互瞪著，

心裡著實探了口氣：

「走吧，小子，又是當偷渡客的時候了，要是哪天你被房東阿桑發現，

我們兩個就準備去睡中山路廟口吧。」

小麥也只會用和主人一樣的純真大眼望著他。

也許是因為國外的時差，學妹不常打電話回來，

有時候透過Email、Facebook可以得知她目前的近況。

但學妹喜歡在電話答錄機、手機裡留言，兩人似乎有著某種共識，

她留言給他，他留言給她。

有時，他想要問候她過的好不好，卻只能拿小麥來當藉口話題聊，

你這男人真是沒種！想念她就說啊！雞雞嗚嗚的講小麥很好很好幹嘛？

學妹的留言也只都問候小麥，因為也關注著台灣的天氣，

語氣中擔心狗的成份比人還多。

難道就不能稍微關心他一下嗎？

渾然不覺自己的口吻有強烈的酸味道，他沒好氣的瞪著那隻狗，

想著今晚來吃狗肉火鍋好像不錯。

習慣的在早晨醒來，值班時間，下班回家，接到她不定時的電話留言，

他習慣了那充滿抑揚頓挫又活潑開朗的聲音。

隨著時間流逝，工作不變，思念卻加深。

他每每在回家後，洗完澡，聽完留言，雙眼瞪著電話答錄機，

不曉得自己為何無法直接抓起電話打給他喜歡的女人。

她接到電話的表情會是如何呢？是開心嗎？是驚訝嗎？

還是會覺得：哈，你很無聊耶？今天是愚人節還是天要下紅雨了？

種種不安定的因素讓他無法抓起電話筒，

但仍是每天留言給她，報告小麥每天的健康狀況。

終於，有一天，他聽見留言中，學妹一貫開朗的口吻說道：

嗨，學長，我要準備回家啦，趕快幫小麥洗香香，家當款款，一起來迎接我吧！

後面只差沒加上「狗奴才」。

他露出苦笑，身為醫生，寵愛動物是天經地義，誰知道原來連主人，他也很寵。

桌上的行事曆被他大大圈了起來，畫上休假的符號，

天知道為了排這天休假，他忍受了多少天同事朋友的調侃。

也許，是時候該好好訓練小麥關門放狗咬壞人的技巧了，

偏偏這隻小笨狗遇到狗骨頭、零食小餅乾就四腳朝天，自動投降去了，

豈是嗚呼哀哉可以形容。

但他還是很盡責前一天幫小笨狗洗好澡，梳好毛，

然後收拾飼料提籠，打開公寓大門的那一剎那。

「啊……」

帶著眼鏡的房東老太婆正好從電梯走出來。

**

學妹在會合的地點左顧右盼，看見一個男人背著背包，拉著一隻小狗，

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開心的叫了出來：

「小麥！有沒有想我啊？」

「喂喂，妳好心一點好不好？認狗不認人嗎？」

「學長……」她很不好意思，注意到學長的背包，好奇發問：

「你是要出門去旅行嗎？背背包幹嘛？我說家當款款你還真的有款喔？」

「沒有啊……」男人故意撇開視線，盡量用不在意的口吻回答：

「我被房東趕出來了，我沒跟妳說我們公寓不能養狗，

想不到早上帶小麥出門的時候被發現了，不搬不行……」

氣氛直轉而下，學妹感到好抱歉，

「怎麼這樣？對不起，學長，都是我和小麥害的，那你現在怎麼辦？」

「沒辦法，只好找人收留我了。可是比較熟的朋友那邊都不能去……

唉，想不到幫人照顧小狗落到這種下場，我還幫牠把屎把尿，洗澡潔牙，

也不知道主人是不是有點點心存感激，

如果是我阿嬤那年代的女人早就以身相許了，算了算了，可能先找旅館吧……」

「那要不要住我那？」學妹話一出口，發現學長的眼神轉了回來，

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呃……我家還有一個房間啦，如果學長你不嫌棄的話，可以讓你暫住幾天……

我、我也會幫忙找房子的……可是如果你有想住的地方也沒關係喔，

我只是很抱歉因為小麥………」

「好啊。暫時住妳那也不錯。」

他勾起微笑，發現學妹臉紅了。

是開玩笑還是玩真的啊？

學妹牽過小麥，兩人同時往車子方向移動，總覺得自己好像被暗算了。

上了車，男人把背包丟向後座，坐進駕駛座。

而學妹在步行過後，終於冷靜下來。

「學長。」

「嗯？」

「你剛剛是在告白吧？我早就懷疑你喜歡我很久了。」

「……」

「所以背包裡面是什麼？」

「……」

他死都不能說是房東太太出國送的小禮品。

因為上回房東朋友的愛貓生病，是他半夜出門救回來的。

「而且小麥只是暫住在你家，說被房東趕出來實在有點誇張耶。」

男人決定當作沒聽見。說誇張妳不是也信了嗎？

倒是學妹懷中的小麥很同意的叫了一聲。

他微微撇過頭，瞪著學妹懷裡那個吃裡扒外的傢伙，心裡想：

總有一天，他一定要吃到小麥火鍋。

(完)